青田街六巷

「鮑許只是穿過眼前的這疊檔案看向他，完完全全看透這個人，龐德已經不是警察了，他是個官僚，他什麼也不是。在他眼裡，犯罪罪行、血腥暴力、人們的苦難都只是紀錄裡的一筆數字，而在年關將近之時，是那本紀錄告訴他成就如何，而不是活生生的人，也不是來自內心的聲音。毒害整個警局的正是這種漠然的自大，也是造成警局與這個城市、此地居民疏離的原因，難怪波特想走，難怪摩爾舉槍自盡。....」

出國前在嘈雜的美式早餐店一邊大聲讀出這段文字給我對面的林先生聽，一邊把漢堡蛋卷送進嘴裡，一邊狂灌無糖無奶美式咖啡，好像只要把黑咖啡喝下肚，我的血液就會被黑色洗劑洗得那樣又透又清；我的生命已然不需要像牛奶一樣看似可以緩和現實的強烈與鋒利但實際上卻更刮你的胃更想把你拖下深淵讓你必須認命感覺寒冷與刺骨的偽善的無益的東西，我的生活也顯然不需要任何糖份甜度來加分來雪中送炭來錦上添花，我的精神只需要純粹的黑純粹的氣味純粹的咖啡因維持提振，如果這是杯好咖啡，那麼它就是杯好咖啡，有它身為一杯好咖啡該有的香氣該有的熱度該有的酸味與苦味；如果它不是，它不好不醇不香，為它打發再多的昂貴的有機的全脂的低脂的知名農場的奶泡，為它淋上再多細緻的濃郁的格子紋路漂亮的糖漿，它也不會變成一杯好咖啡的。

是的，我在憤怒。我為我經歷的生活與我面對的現實不能是那麼單純一杯黑咖啡而憤怒，其實它也不需要那麼完美，因為我也還沒練成那麼純熟完美的火候，但是至少，至少我希望我堅持我能有所反抗，抵制在這樣已不是那麼完美的基底之上，別再亂七八糟加油添醋，別再讓它什麼都不像。

但我不能。

於是我憤怒。委屈，不平，生氣，憤怒，然後看穿。

我只是穿過眼前的這疊檔案看向他，完完全全看透這個人，＿＿＿已經不是教育工作者了，他是個官僚，他什麼也不是。在他眼裡，中輟逃學、校園霸凌、教師與學生的苦難都只是紀錄裡的一筆數字，而在年關將近之時，是那本紀錄告訴他成就如何，而不是活生生的人，也不是來自內心的聲音。毒害整個教育體系的正是這種漠然的自以為是，也是造成教育工作者與這個海島、此地居民疏離的原因，難怪......

憤怒，然後看穿；看穿，於是蔑視。